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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8章

  乌拉草

溃退的一些官兵逃到文成岗,刚想喘喘气歇歇脚,从马虎力山西的一条暗道偷偷下山的王福带大梁憨达憨的一彪人马,来个‘佛跳墙’,从土丘后的桦树林里杀出,刀劈马踏,如入西瓜地,噼哩叭啦劈开了西瓜,刀下见红瓤儿。


王福正遥哪踅摸唐拉稀和崔武呢,迎头跑来个黑狗,瞅了,王福心里这个乐。这是个打蒙牛犊子,找不着北了。王福“叭”一枪打在黑狗的脚前,那黑狗毛愣一下,魂早飞,就钉住那儿了。王福问:“哎兔崽子,你们唐县长和崔镇长呢?”那黑狗才缓过神,噗咚跪下,哆嗦得不成个儿,“不……不知道啊!”王福又问:“你是谁?”那黑狗还以为操练点名呢,忙爬起来,“呱”一个立正,“报告,我是黑龙县警察局长包三!”王福乐了,对喽啰喊:“送上门的猪头肉,绑喽!”这时包三显出了沮丧,又跪下求饶,“胡爷爷,胡爷爷,饶命啊!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,胡爷爷,饶命啊!哇哇……”王福蔑视地看看包三,“还局长呢,你咋当的?邓猴子是你抓你审的,也算干了件好事儿!那咋不毙了,还关着?”包三一听王福夸赞他,看有起死回生的希望,就说:“是鄙人!至于毙不毙,有人保他,鄙人也无能为力。”王福问:“谁?唐拉稀吗?”包三说:“为邓猴子的事儿,我和唐、唐县长整掰了。唐县长屁股不干净,是想保,可没出面,上边有只手,在暗中操纵。”王福又问:“谁?”包三说:“卑职,啊小的也不知。影绰的,好像东洋人。”王福一听,鼻子都气歪歪了,一鞭子抽在包三身子,“狗奴才!妈拉巴子的。你不也在东洋喝的洋尿水吗,这眼下咋熊了呢?你们干啥剿我呀?”包三一惊讶,咦的说:“你?草上飞!”绑包三的喽啰拿嘎膊肘拐下包三,“这是我们大当家的,你敢胡嘞嘞?”包三忙苦着脸说:“小的有眼无珠,请大当家的恕罪!来时是抓沈家岗暴民的。这不,你也知道,德增盛大东家吉老大跟唐县长有过节。吉老大不勒唐县长,买卖做那么大,也不上供,唐县长怀恨在心。这不,吉老大救济过暴民嘛,唐县长想抓吉老大一个窝藏包庇罪。勒大脖子,乘机整垮吉老大。没承想,大当家的先下了手,吉老大叫你绑票了。唐县长剿你们,那是临时定的。我是不想来,交过几次手,知道造不过你们。唐县长想一箭双雕,能灭了你们就灭了你们。灭不了,就是想逼你,叫你撕票,除了吉老大。”王福听了,证实了七巧猫和二掌柜说的话,就说:“包局长,你可是个宝贝,委屈你一下,我要拿你换大洋花!”包三忙说:“谢大当家不杀之恩!往后有用得着小的,小的的一定效犬马之劳!”


王福正想乘胜攻占黑龙镇。黑龙镇小‘插签’的来报,“黑龙镇大门紧闭,一切正常。”王福心说:没啥动静?曲老三没策应我的行动,为啥呢?王福看看头顶厚重乌云,打眼的飘着小雪,天也不早了,打消了攻打黑龙镇的念头,叫憨达憨知会其他几路人马,先返回了老窝。


途中听江北岸枪声大作,王福迥异地惊出一身冷汗,“刘三虎这贼小子,唬拉巴唧,这得瑟啥呢这是?要劫我的山寨,哼,敢哪!”


唐拉稀和崔武落荒而逃,在大草甸子里深一脚浅一脚漫无边际的瞎蹿。花斑鸠追了一阵子,马在塔塔墩大雪壳子里也不好走,绊马蹄子,造得人仰马翻,放弃了追赶。


傍黑,唐拉稀和崔武一伙人走出大草甸子,来到上坎儿,望见一个圩子,又饥又乏,就进了圩子,想歇一宿。崔武下了马,敲开一家门,沈庆礼推开门,崔武唬了一跳,冤家路窄,这不如了唐县长的愿了吗?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啊?崔武当作不认识,扭头想走。沈庆礼一见是崔武,瞅着崔武的狼狈样儿,惊喜过望,拉住崔武,“崔镇长你不认得俺了吗?俺是沈庆礼啊!镇长大人,你这是咋整的,咋想到咱这旮子来了呢?”说着,又往崔武身后望望,见着一个官样的人和黑狗大兵们,凑着脸对崔武说:“抓俺来了?”崔武愣愣地拿眼睛问,你咋知道的?沈庆礼一把拉崔武进了屋里掩上门,“有人捎的信儿,俺正等着呢。吉大善人咋样儿,抓了吗?”崔武顾不得那些了,忙戗的说:“老沈哪,这话长了,我就长话短说。这黑绰的,外面那个就是唐县长。他没认出来你,你也就当不认识。唐县长抓吉老大没抓成,叫胡子先绑票了。没事,二掌柜赎人去了。这不,就上马虎力剿匪,匪没剿成,倒叫胡子撵你这旮子了。我叫唐县长进你这屋,把镇上那几个警察叫人领到别的屋,我怕他们认出你来。咱就打囫囵语,当没先前那回事儿,明儿一早我们就走,蒙混过去再说。唐县长也不知这圩子就是沈家冈,也不知你就是山东沂蒙的暴民头儿。完了,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暴民,有啥事儿再说。”沈庆礼点头,“俺想好了,县官要翻脸,俺再当回暴民,拉杆子!这也就说说,啥不啥的,冲你大恩人的面,他不你姐夫吗,咋的得吃饭。你去吧!”崔武哎声出去了。沈庆礼叫出老婆子沈国氏,张罗饭菜。又叫大小子,把警察和大兵安排到别的家里去。


崔武从马上扶下唐拉稀,噗啦噗啦身上挂的雪,搀扶进屋。唐拉稀进屋没坐稳,就问沈庆礼,“这儿没有胡子来过吗?”沈庆礼挺着高大硬实的身板儿儿,不软不硬地说:“小民回大人的话,俺这哈兔子都不拉屎的老荒地场,全是穷光蛋,穷馊馊的,胡子来干啥?耗子都懒着来,野狼倒常来吃死倒。这死冷的天,嘎嘣嘎嘣的,日头爷都冻得呲牙咧嘴的,早早躲了起来,人都不出屋了,瞅大人你这冻的,炕上歇着。热炕头,暖和。”崔武说:“老人家,你不用哭穷,这是咱县县长大人,还急着赶路,有啥就弄点儿啥。不用七碟八碗的张罗,越快越好。”沈庆礼嘿嘿苦笑两声,心说:就俺有七碟八碟也不喂唐拉稀这不是人的狗官。别说还没有。“县官?啊呀呀这是咱青天大老爷呀!这咋说的。俺说这一擦亮,喜鹊和老鸹在树上对叫,这不蜘蛛嘎上蚂蚁了,就咱这戴破狗皮帽子的,想都不敢想,这得多大雪片子醢在俺头上,一百年也赶不上的事儿,叫俺摊上了,福分哪!俺这就叫人弄吃的去,热乎的啊!要说这县长大人来了,咋的也得炖个小鸡啥的。可小鸡不是叫黄鼠狼咬死了就是饿死了,连毛都不剩。那咋整呢,就小米粥大饼子吧,再熬点儿酸菜萝卜条子啥的。镇长大人,你看中不中?这可是俺过年的好嚼裹了,真不知拉不拉县长大人的嗓子?”崔武装着生气,一瞪眼珠子,“我说你这老头咋这么啰嗦,管啥呢,不是猪食就行?”沈庆礼乐颠颠的走着说:“见着青天大老爷了,这一高兴,管顾唠嗑了。俺这就叫老婆子把箱底的小米子划拉划拉,给青天大老爷熬粥!”唐拉稀看沈庆礼这一出,晃晃脑袋,问:“哎崔武,这噶达啥地界呀,咋一口的山东棒子味啊?”


崔武听唐拉稀问,改变对沈庆礼说的隐瞒的初衷,挑开大酱缸的盖帘,直说,试探一下唐拉稀,看唐拉稀咋个表现,证实个个儿的猜测,弄出唐拉稀葫芦里藏的啥瓤儿,“那可咋的,成天也捞不着啥油水,上顿苞米面糊涂,下顿苞米面饼子,浑身就是个苞米棒子,不这味,还有啥味?这噶达是沈家冈,就那批难民。你不还赏赐过钱粮,又批租的生荒地开垦吗,姐夫咋不记得了?”唐拉稀听了浑身一抖,眼珠儿愣住,“啥?沈家冈?难民?那个老头就是沈庆礼?”崔武从唐拉稀惶惶不安的一连串追问中看出点儿破绽了,又说:“咋?姐夫想起来了?那沈庆礼你是见过的。你不还代表县府慰抚过吗?这些难民,吉老大可没少出钱出力,要不管咱镇上那点儿能襶,这些难民早冻死饿死了。嗨,咱这一败,可捅了马蜂窝,我还担个心呢,不知王福把吉老大咋样了?”唐拉稀装作镇静,说:“咋样就咋样吧。我泥牛过河,还想那些呢?哎,这沈庆礼可靠吗,别也是个胡子头?那咱可就刚逃出虎口又进狼窝了?”崔武明白了,唐拉稀出兵,就是抓吉德和沈庆礼的。就说:“姐夫,老沈头要不是好人,这世上就没好人了?他是一族之长,为人厚道老实,靠谱!要不是家里闹灾荒,抗捐抗税,天灾**,得罪了官家,躲祸,人家能拖拖捞捞的一大族人到咱这噶达,这都是逼上梁山啊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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